第16章
第16章
“既然是喜事，这聘金就凑个整，给个十六两，听着也顺耳，如何？再添个几色茶礼，咱们庄户人家，简简单单也就罢了，别搞那些虚的。卫小子，云老弟，你们怎么说？”
村长轻声跟卫城商量过，在众人注视下一锤定音。
“可以。”卫城爽快答应。
云父琢磨着，这约莫是能从卫城身上压榨出来的最大油水，便装作矜持，也摸着胡子点点头。
“好。那就趁热打铁！取纸笔来，我给你们两家写婚书！”村长瞥一眼神色不忿的赖家人，再看兴奋中隐有遗憾的云家夫妇，当机立断。
今晚要不把这事定下，明天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实在不想天天围着云家人转！
巧儿这丫头还算乖巧，可巧儿爹娘......他是真不爱跟他们打交道。
隔壁赵家有纸笔，很快呈到村长面前。
老村长是附近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读书人，德高望重，这辈子作为见证者为许多新人写过婚书，格式内容早就烂熟于心。
然而，他刚动笔写下一行字，云母又作妖了。
“村长，那个，您写的这个是十六对吧？这个聘金数目后面能不能写上啥时候给啊？比方说，三五天这样。哦，还有聘金之外那些杂七杂八的，最好也列个名目......”
“我们家姑娘年纪不小，总不能老这么拖着是不？他要隔个一年半载的还不来下聘，我们可不能干等着啊！您白纸，咳咳，不是，红纸黑字写下来，谁都不好抵赖不是？”
“还有啊，这婚书可不能先给他，到时候他补上聘礼才能给，是这么个流程没错吧？”
在场众人都愣了。
若非前世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乃至绝望，云巧此刻定要羞愤欲死！
当着半个村子的人面，她娘居然能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把她的脸面往泥里踩！
本朝以来，婚书上确实会写明结亲男女双方具体情况，包括名讳、籍贯、双方亲长等信息，以及男方的聘财、女方的嫁妆，这些也会列于其上。
但，从没听说过有人要求在婚书上写明最迟送聘时间的！
云巧上辈子倒是见过一些买卖契书，这种文书上才会有着明确的约定交付货物时间，晚一天还要缴滞纳费。
她在爹娘眼中果然就是个人形货物！
没有尊严，没有话语权，可以随随便便在人前羞辱！
云巧捏紧了拳头，却无颜面对卫城。
男人微微皱眉，上前一步：“云伯母，我方才已经说过，明日一早就会请媒人过来，届时正式下聘，所有聘礼都会一并送过来。”
云母干笑着打哈哈：“我也不是非要催你马上下聘，就是多个保障嘛~”
心里却咕哝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回头会不会反悔，十六两银子要是泡汤她找谁哭去？
闹了这么一通，要是嫁不成卫猎户，再去找赖家，怕不是又要压到八两以下了？
这亏本买卖，她可不做！
“既然如此，就烦请您老人家在婚书上添一笔吧。”卫城心中无奈，只得先退一步。
当事人答应了，老村长却不愿惯着云家老两口。
“行。既然要写个清楚明白，我就都详细写上！这样谁都不吃亏，人人都有保障！”他露出个嘲讽的微笑。
“那敢情好啊！”云母没听出他话中真意，还在喜滋滋地盯着村长写字。
老两口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乡下人，也就勉强认得一到十、天地人之类的最简单的字长啥样，但他们会数数。
于是，他们很快发现，老村长今天写的婚书字数比之前看过的要长得多（如云桃的），面露满意之色。
一旁，识字的云巧、卫城等人却在看到某些字眼时神色微微一变。
“咦，这是把六大件、七小件都写上去了？”有人小声嘀咕。
云母耳朵尖，立马扭头过去一看，却是赵大忠。
赵大忠在城里做过几年伙计，认得好些字，比村里人强出不少，勉强看懂了村长这两份长长的婚书内容究竟为何。
赵婶子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心中暗笑不已。
这时，村长正好收笔，开始诵读婚书。
听着听着，云家老两口傻了，明眼人都乐了。
敢情村长刚刚那句话暗藏玄机，不仅顺了云家心意，苛刻地聘财送抵时间连带具体聘礼清单写上去，还“贴心”地提供了公平服务，将对等的嫁妆明细也写上去了。
这是怕云家老两口拿了银子不给办嫁妆，亲事做得太难看，打村长这个主婚人的脸呢。
难得见爹娘吃瘪，满腹愁思的云巧也没忍住笑，嘴角狠狠一抽，并朝老村长投去感激的一瞥。
“村长，你，你刚刚说的那些个妆匣、床铺、木箱什么的，都是我们要出的嫁妆？那个我们没让你写上去啊！”云母急道。
村长肃容反问：“不是你们要红纸黑字写个清楚，省得回头有人抵赖吗？”
云母支吾着还想辩解，却被云父拽了下，使了个眼色，没再嚷嚷。
云巧不用想都知道，她这个话不多但精明的爹保准打好主意，准备回头按村长给出的标准，给她置办一份用料最寒碜的嫁妆了。
然而，她本就对嫁妆并无丝毫期待，也就无所谓了。
男女双方没有异议，各自签名，按手印，婚事就此定下！
在云父云母的强烈要求下，其中男方的那份婚书暂由村长保管，等卫城正式下聘再交给他。
村人们看过热闹，面上大都笑呵呵给云家人和卫城道喜，表示届时肯定要来吃酒，云云。
私底下却想着，打过仗的人身上煞气重，云巧身上如果真有问题，没准卫猎户刚好能克住她！
退一万步说，等她嫁过去，离了村里住，大家伙也好安心嘛。
于是，四周响起的贺喜声大都十分真诚。
云巧被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簇拥着调侃，只得佯羞躲回房，实际上却不大笑得出来。
一想到聘金数目、今天爹娘的贪财嘴脸，以及卫城的大度，她羞惭又愧疚。
为今之计，只能偷摸着多打些络子，做些针线活计，去城里卖了钱，再还给他了。
卫城有所察觉，离去时远远投去一个关怀的眼神。
屋里的云巧没看到，喧闹的人群也没留意到，反倒是站得远远的黄家媳妇何氏敏锐捕捉到了，扭过头去说小话。
“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早就勾搭上了......昨儿不还特地送人进村？今天失踪大半天，谁知道在山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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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喜事，这聘金就凑个整，给个十六两，听着也顺耳，如何？再添个几色茶礼，咱们庄户人家，简简单单也就罢了，别搞那些虚的。卫小子，云老弟，你们怎么说？”
村长轻声跟卫城商量过，在众人注视下一锤定音。
“可以。”卫城爽快答应。
云父琢磨着，这约莫是能从卫城身上压榨出来的最大油水，便装作矜持，也摸着胡子点点头。
“好。那就趁热打铁！取纸笔来，我给你们两家写婚书！”村长瞥一眼神色不忿的赖家人，再看兴奋中隐有遗憾的云家夫妇，当机立断。
今晚要不把这事定下，明天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实在不想天天围着云家人转！
巧儿这丫头还算乖巧，可巧儿爹娘......他是真不爱跟他们打交道。
隔壁赵家有纸笔，很快呈到村长面前。
老村长是附近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读书人，德高望重，这辈子作为见证者为许多新人写过婚书，格式内容早就烂熟于心。
然而，他刚动笔写下一行字，云母又作妖了。
“村长，那个，您写的这个是十六对吧？这个聘金数目后面能不能写上啥时候给啊？比方说，三五天这样。哦，还有聘金之外那些杂七杂八的，最好也列个名目......”
“我们家姑娘年纪不小，总不能老这么拖着是不？他要隔个一年半载的还不来下聘，我们可不能干等着啊！您白纸，咳咳，不是，红纸黑字写下来，谁都不好抵赖不是？”
“还有啊，这婚书可不能先给他，到时候他补上聘礼才能给，是这么个流程没错吧？”
在场众人都愣了。
若非前世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乃至绝望，云巧此刻定要羞愤欲死！
当着半个村子的人面，她娘居然能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把她的脸面往泥里踩！
本朝以来，婚书上确实会写明结亲男女双方具体情况，包括名讳、籍贯、双方亲长等信息，以及男方的聘财、女方的嫁妆，这些也会列于其上。
但，从没听说过有人要求在婚书上写明最迟送聘时间的！
云巧上辈子倒是见过一些买卖契书，这种文书上才会有着明确的约定交付货物时间，晚一天还要缴滞纳费。
她在爹娘眼中果然就是个人形货物！
没有尊严，没有话语权，可以随随便便在人前羞辱！
云巧捏紧了拳头，却无颜面对卫城。
男人微微皱眉，上前一步：“云伯母，我方才已经说过，明日一早就会请媒人过来，届时正式下聘，所有聘礼都会一并送过来。”
云母干笑着打哈哈：“我也不是非要催你马上下聘，就是多个保障嘛~”
心里却咕哝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回头会不会反悔，十六两银子要是泡汤她找谁哭去？
闹了这么一通，要是嫁不成卫猎户，再去找赖家，怕不是又要压到八两以下了？
这亏本买卖，她可不做！
“既然如此，就烦请您老人家在婚书上添一笔吧。”卫城心中无奈，只得先退一步。
当事人答应了，老村长却不愿惯着云家老两口。
“行。既然要写个清楚明白，我就都详细写上！这样谁都不吃亏，人人都有保障！”他露出个嘲讽的微笑。
“那敢情好啊！”云母没听出他话中真意，还在喜滋滋地盯着村长写字。
老两口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乡下人，也就勉强认得一到十、天地人之类的最简单的字长啥样，但他们会数数。
于是，他们很快发现，老村长今天写的婚书字数比之前看过的要长得多（如云桃的），面露满意之色。
一旁，识字的云巧、卫城等人却在看到某些字眼时神色微微一变。
“咦，这是把六大件、七小件都写上去了？”有人小声嘀咕。
云母耳朵尖，立马扭头过去一看，却是赵大忠。
赵大忠在城里做过几年伙计，认得好些字，比村里人强出不少，勉强看懂了村长这两份长长的婚书内容究竟为何。
赵婶子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心中暗笑不已。
这时，村长正好收笔，开始诵读婚书。
听着听着，云家老两口傻了，明眼人都乐了。
敢情村长刚刚那句话暗藏玄机，不仅顺了云家心意，苛刻地聘财送抵时间连带具体聘礼清单写上去，还“贴心”地提供了公平服务，将对等的嫁妆明细也写上去了。
这是怕云家老两口拿了银子不给办嫁妆，亲事做得太难看，打村长这个主婚人的脸呢。
难得见爹娘吃瘪，满腹愁思的云巧也没忍住笑，嘴角狠狠一抽，并朝老村长投去感激的一瞥。
“村长，你，你刚刚说的那些个妆匣、床铺、木箱什么的，都是我们要出的嫁妆？那个我们没让你写上去啊！”云母急道。
村长肃容反问：“不是你们要红纸黑字写个清楚，省得回头有人抵赖吗？”
云母支吾着还想辩解，却被云父拽了下，使了个眼色，没再嚷嚷。
云巧不用想都知道，她这个话不多但精明的爹保准打好主意，准备回头按村长给出的标准，给她置办一份用料最寒碜的嫁妆了。
然而，她本就对嫁妆并无丝毫期待，也就无所谓了。
男女双方没有异议，各自签名，按手印，婚事就此定下！
在云父云母的强烈要求下，其中男方的那份婚书暂由村长保管，等卫城正式下聘再交给他。
村人们看过热闹，面上大都笑呵呵给云家人和卫城道喜，表示届时肯定要来吃酒，云云。
私底下却想着，打过仗的人身上煞气重，云巧身上如果真有问题，没准卫猎户刚好能克住她！
退一万步说，等她嫁过去，离了村里住，大家伙也好安心嘛。
于是，四周响起的贺喜声大都十分真诚。
云巧被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簇拥着调侃，只得佯羞躲回房，实际上却不大笑得出来。
一想到聘金数目、今天爹娘的贪财嘴脸，以及卫城的大度，她羞惭又愧疚。
为今之计，只能偷摸着多打些络子，做些针线活计，去城里卖了钱，再还给他了。
卫城有所察觉，离去时远远投去一个关怀的眼神。
屋里的云巧没看到，喧闹的人群也没留意到，反倒是站得远远的黄家媳妇何氏敏锐捕捉到了，扭过头去说小话。
“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早就勾搭上了......昨儿不还特地送人进村？今天失踪大半天，谁知道在山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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