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孤松

    孤松剑。

    孤松的剑就叫作孤松剑。

    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深绿色的宝石,他干瘦的手指握过去正好可以抵在宝石的前面,非常贴手合适。

    孤松握着剑,剑还在鞘中,他缓缓说道“想不到中原还有人能叫出老夫的名字!”

    贺尚书道“昔年不知道‘岁寒三友’的人大概还不多。”

    孤松叱道“既然知道,还不速速带人滚出西北?”

    贺尚书叹道“我若是青龙会西北九月旗的旗主,现在一定早早地就滚远了。”

    苏微云忽然道“只可惜你不是。”8七

    “确实是很可惜。”

    贺尚书点了点头,双手作揖,然后躬着身子,慢慢地后退。

    他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外,避得很开,至少与老虎楼保持了五丈的距离。

    他认为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孤松眼中光芒一闪,道“你要动手?”

    苏微云也握住了剑,依然是左手剑。

    孤松感叹一声“为何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无知呢?”

    苏微云道“无知者无畏。”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绝不是一种贬义,他的意思就是他对孤松是无畏的,无畏就是无所畏惧。

    在高手对决中,勇气和信心当然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而苏微云无疑两者兼备。

    孤松却还是连眼睛都不眨,道“你既无畏,我便让你先出剑。”

    苏微云道“好!”

    这个“好”字出口,他的人已到了三丈之外,剑也出鞘!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拔的剑,他左手拔剑的速度竟似比右手还要快一些。

    孤松凝神而对,双目不瞬,在一息之间,忽地也挥出剑来,剑中星星点点,转即便洒出一片深绿色的剑光。

    剑如松。

    剑光如松风。

    孤松杀小胡子的时候,剑出孤直,一出即回,速度极快,力道还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但他现在用来应对的剑法却大不一样。

    这一片剑光连续不绝,层层叠叠,仿佛风入松林,松涛阵阵,在群山之间绵绵而动,将一切杂物都阻拦在外。

    苏微云的剑刺过去,就像是刺进了厚厚的棉花之中,明明有力,却一点使用不出。

    孤松还不着急反攻。

    他嘴上虽然不在乎苏微云,可实际上却很小心,他看得出来这个青年绝不是之前的小胡子可比拟的。

    他打算先用剑招消耗掉苏微云的内力,然后在其剑力将尽未尽之时,再反攻出漂亮的一剑,一剑穿过他的身体。

    苏微云的身法很圆满,浑身上下的破绽极少极少,以孤松的经验来看,他最大的破绽便是在左腿上。

    所以孤松决定刺他的左腿上方的腰部!

    苏微云的剑果然渐渐慢了下来。

    他从三丈之外,携一飞之势而来,剑锋自然凌厉非常,难以抵御;但攻不能久,剑势终会有减弱的时候。

    孤松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剑忽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十分奇异地攻向了苏微云的左腰。

    贺尚书远远地看着,脸色顿时一凝。

    这一剑之奇诡简直超出了人的想象,纵然你提前知道他会如此用招,也未必防得住,何况他出剑的时机还是这样突兀!

    哗!

    可苏微云居然真的能躲过。

    他的左腿仿佛有一种更加古怪的魔力,在那一刹那突然不见了,那并不是真的不见,而是一种气机的消失。

    就好像一只风筝正在天上飘游,但牵引着它的长线却一下子断开了。

    在断开的那一下,风筝的位置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它的状态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

    谁也没办法再预料它接下来会往哪里飞翔,谁也没法再判断怎样才能抓住它。

    所以孤松已经知道自己的剑就算继续刺下去,也是很难刺中这只“风筝”的了。

    他立刻撤剑而回,身子也如长松高高拔起,腾跃在了空中。

    哧!

    剑尖入体。

    刺中的部位果然是左腰!

    只不过被刺中的是孤松的左腰!

    “你”

    孤松万万没有想到,力气渐尽的潇湘剑不知又怎地多前进了一截。

    贺尚书笑道“哈哈哈,主上的内力之深,真气之强,可称源源不断,又岂是你能随意揣度的?”

    但孤松的反应却也极快,他不再变剑招,而是将剑脱手掷出!

    如一道霹雳,似一颗孤松!

    苏微云立即能够猜到,他杀死小胡子用的也必然就是这一招。

    只不过他此刻是将剑飞掷出来了,威力不减反增!

    那剑来势甚急,乃是孤松的拼命一击,令人不得不躲。

    于是苏微云轻轻旋身一晃,先躲过剑锋,随后右手一抓,大拇指正好按在孤松剑柄的深绿宝石之上。

    孤松剑稳稳落入苏微云的手掌之中。

    而孤松的身子却直直地掉出窗外。

    苏微云立住双足,再去看窗外之时,孤松已不见踪影了。

    贺尚书立刻从另一边绕过去,走到窗下,仔细搜了几个隐蔽之处,但都没有发现受伤的孤松。

    他抬起头,看着还站在老虎楼上的苏微云,道“他受了剑伤,逃之不远!”

    苏微云一手持着一柄剑,慢慢摇头道“他的轻功不比剑法弱,他弃剑而走的那一刻,我们就已注定追不上他了。”

    贺尚书还欲说辩,但苏微云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道“他虽然败了,但并不是因为我的剑真的胜过他很多。而是他低估了我,又高估了他自己。”

    孤松的剑法老练,内功深厚,若不是急攻错了一招,苏微云也未必能胜得这样干脆。

    老虎楼的老板娘拍着胸口,一惊一乍地道“可是不管谁赢谁输,那个煞星总算是走了。”

    老板娘和伙计赶紧收拾桌椅,将酒坛搬回去,高高兴兴地打算关门,好好地补一觉。

    贺尚书的心情却不算很高兴。

    因为他明白,孤松虽暂时重伤,可他们“岁寒三友”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另外两个师兄弟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会对他伸出援手。

    孤松此时一定会去找他们的。

    所以苏微云不愿意紧追不舍,贺尚书也并非不赞同。

    然而他担心的是,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结成恶果,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

    两人撑着油纸伞,回到了天香堂。

    贺尚书即使预料到了种下仇恨,必有报应,但他也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天色一片苍茫。

    雨还在下,血还没干。

    ----天香堂居然在他们出去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被人血洗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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