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刑天舞干戚

    幻境最容易模拟,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真实的东西。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看来,这两句话是如此的锐利,锐利的让人胆寒。

    做出劝学诗的宋真宗或许只是厌倦了历朝历代那些作乱的武将,这才大力推行文臣治国的方略,让子民在书卷中拼搏一个前程。然而宋真宗却不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或者明明知道而装作不知道。

    沉迷书卷,就像是沉迷于虚幻的梦境,让大宋陷入了“富而不强”的境地,如肥羊一样越是肥大,就越是危险。

    是的,是富而不强。

    瞳孔皱缩,左哲终于在杂乱的思绪中抓到了重点。

    一如左哲如今陷入的境地,左哲遭遇的这一轮轮的车轮战中,敌人实力固然越来越强,手段也越发诡秘莫测。可是,这些强者之中,有几人能像是战神一样的直接出现在左哲面前,与左哲正面的捉对厮杀?

    这些强大如神祇般的存在,或许能够调动极为庞大的能量,却都缺少了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杀伐锐气。

    喜欢布局者,沉迷于阴谋算计者,已经失去了简单直接的决断和锐气。在他们看来,直来直去的打法简直与莽夫无异。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不仅仅只是一则数学公理,更隐藏着这个世界的最基本也是最难以撼动的道理。

    即便是高维空间的介入,也无法撼动这一公理。因为在高维空间中,两点之间最短的依旧是线段。拿高维空间看似曲线的线段与三维空间的线段相比,这就像是让100公斤级的拳击手跟60公斤级的拳击手对战,这是在欺负人。如果真的要让彼此交战,那就不该是规矩众多的拳击场,而应该去战场任选武器的比试。

    越是繁杂精巧的计谋,就越是难以对抗粗暴不讲道理的直接轰杀。面对棋术比自己强的对手,最恰当的谋求胜利的方式不是在棋局上击败对手,而是趁着对手努力思考棋局的时候一拳将对手打晕。如此一来,棋局自然就是自己赢了。

    眉头紧皱,左哲突兀的一拳向自己的头颅轰来。即便没有黑洞的吞噬,这突兀而不经大脑的一拳依旧一击轰碎了左哲的脑袋。

    脑袋碎裂,无头的躯体摇摇晃晃的想要倒下。可是,这具无头躯体却只是踉跄了几下,就稳住了身形。

    突兀的没有征兆的攻击后,伴随着左哲头颅的粉碎,世界犹如破碎玻璃一般的碎裂成了一片片。

    主人格,副人格这如梦境中胡思乱想般的梦境,却在不知不觉间将隐晦的情报放到了左哲能感知到的地方。

    直到左哲真的醒悟的一刻,这些隐晦的情报便如锦囊妙计般的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自称“主人格”却“非我”的存在,这就像是对左哲所处处境的暗示。那个占据着主导和正统地位的“主人格”,并不是处于“副人格”状态的“我”。两者之间虽然同处一体,但却并非同一个“我”。

    真正的“我”,原本应该占据主导地位的存在,却成为了居于次位的“副人格”。

    这就像是让人抓狂的无情讽刺,那些竭力想要强化自身掌控力,想要将一切收入掌控中的“主角”们,却连自身都无法掌控。明明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但却反倒不如征战沙场时候的自由了。被沉重的王冠死死的压在了王都的王座上,只能通过那些自以为可靠而值得信赖的下属发布命令,并通过下属的信息反馈,来自以为真实的掌控自认为掌控的国度。

    明明是身体的掌控者,却被死死的限制在了最为坚硬的颅骨之中,只能通过那些自以为可靠的神经元细胞和肌肉细胞来调动身体,通过神经元细胞和肌肉细胞的信息反馈,来自以为真实的掌控自认为掌控的身体。

    “我”是谁?

    “我”是颅脑内的神经中枢,是周身的骨骼血肉,还是某个貌似高高在上,实则没有半点行动力的形而上的存在?

    无头躯体慢慢悠悠的行走在如同落花纷纷的破碎世界里,没有了颅脑中占据了主动权的“非我”的“主人格”,剩下的是否就是真正的“我”?

    收割了麦田里的麦子,留下的杂草就是“我”吗?

    无头的躯体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刑天”,哪怕被斩断了头颅依旧继续奋战。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没有了头颅上的一众感知器官,就算是身体的触感,也因为缺少了头颅的神经中枢而无法对触摸到的东西做出判断。

    失去了头颅,就失去了引以为豪的掌控力。就像是如吸血鬼的死宅之人失去了电脑,两眼空洞而尽是一片茫然。

    黑暗中,无头的躯体不得不强化自己的感知。无头的躯体上,渐渐重新长出了眼睛。头颅对躯体并不是必要的存在。只要基因科技足够发达,完全可以将大脑移植到胸腔里面。

    但是,胸腔里的大脑依旧是大脑,依旧如头颅里的大脑一般运转。只要依旧是大脑,插上相应的连线依旧是被所谓“主人格”控制的命。

    如果不想被控制,究竟要如何另辟蹊径?

    那有如天梯的超神空间加载系统并不是为左哲所建,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不知道会遭遇多少的陷阱。

    但是,若是顺着超神空间加载系统这座天梯的外沿攀爬呢?这就像是一条充满陷阱的道路,不知道陷阱的人一旦踏上就有可能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陷阱伤害。但如果不踏上这条陷阱密布的道路,而是从道路一侧地形难行的复杂地形里行进呢?

    并不需要亦步亦趋的前行,左哲需要的是顺着这条可以抵达终点的道路,发现这条道路出现背后的秘密。比如说,前辈们用来开辟道路的方法。知晓了前辈们开辟道路的方法,左哲是否也就有了开辟属于自己道路的方法?

    要达成这一目标,左哲就必须拥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而非一双深陷无尽幻境的空洞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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