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你所不知道的,我也同样辛苦

    余修冀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方式,活在媒体下,半真半假。

    可余白却完全不适应,况且他心底还装着另一件事、一个日思夜想的人,曾远隔彼岸,又近在眼前,但他没有任何立场,可以靠近她。

    祭祖时余白手捧着一束白色花束,鞠躬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哀悼,又是在向谁说“我回来了。”

    余家在南京的别墅,远比他们在国外那栋小房子要好得多,可他们都不觉得舒服,压抑而难受,这才是人在屋檐下的窒息。

    这栋别墅的客厅,分为几个不同的空间,其中有一个小的健身区域,墙壁上镶嵌着一个篮球框,可以小幅度地投篮;而正面对门口位置,是平常的休息区域,一连排沙发横在中间,低矮却不舒适,足够开个派对,灰色简约,大气沉稳,惬意慵懒,落地窗映出他们的影子,这里明明很宽阔,却没有生活的气息。

    就像他们在国外的初次见面,也是这样的装修风格,难道这就是余董事长的审美?

    宽阔的客厅让他们觉得沉闷,这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五天,但“服装厂”没有任何进展,很奇怪的祭祖结束了,余修冀感叹“噩梦才刚刚开始。”

    咖啡的提神效果很好,两人坐在沙发上,都没了睡意,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唯一做饭的阿姨已经回家去了,所以这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清冷寂静,透着天然的冷,余白几次调空调的温度,周围的温度依然没有升上来。

    余修冀裹紧毯子,怀疑这里是年久失修,空调坏了,最后他们无奈地往楼上走,只好挤在余白房间里,商量“策划案”。

    白色单调的装饰让整个房间很透亮,简单却也空落,就像染了月光。

    余修冀放下电脑跳上床,脑子里仍然是那天的监控画面,那个女生?

    他打着胆子,犹豫了许久,看看坐在床边上的哥哥,对着余白单薄的背影问“哥,你真的不认识那个女生吗?”

    余白敲击电脑键盘的手一顿,房间里顿时没了声响,脸上神情也霎时变了,他怎么会不认识她?只是他能回答什么,四年久到她变了样子,长发、眉眼、还有她一直缺失的方向感。

    他曾无数次想她会在哪里迷路?谁又是给她指路的人?

    敲击键盘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只是不那么连贯,他轻声说“不认识。”

    余修冀点头“哦,那哥,你紧张什么?”

    余白手指一顿,须臾便继续敲击了下去,继而反问“我紧张了吗?策划案很重要,我们都应该心无旁骛。”

    余修冀显然没有收回心思,他“呼呼呼”地往空中吹了几口气,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哥,你真的想做好这个策划案吗?”

    这个策划案明显是“试探”,可讽刺地是他们对余家的公司根本就没兴趣,既然可以选择更轻松的生活,为什么要去那名利场里沉浮?

    余修冀不止一次嘲讽地笑,很轻蔑地说“余老头以为谁稀罕他的财产吗?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余家那种地方,我嫌脏。”

    说到余家,余修冀脸上就是不可控的厌恶,从心底里感到恶心,他看吐了所谓的“商贾名流”,不过是名利场的追逐,在外面养“二奶、三奶”的多不胜数,夫妻明明十年不同住,却还要在人前做出一副恩爱的样子,父母的恩爱全都表现在别人的眼里,舞会上。

    他很少在家里看到父亲的身影,笑容,当然也很少见到母亲,这次回国,他还在想怎么在父母面前演戏,而父母又怎么在他面前演戏,结果只是他一厢情愿,母亲已经去三亚旅游了,并没有在家,他打电话问候的时候,也是匆匆结束。

    余修冀苦笑“哥,我是我妈的工具,筹码,你不一样,阿姨是爱你的。”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余白的母亲,所以只能尊称一声阿姨。

    余白转身揉余修冀的头,揉得很用力,将余修冀揉得摇头晃脑,像一只团在床上的小狗,懵懵地迷了方向。

    余白问他怎么又想起这些了?不是不在乎吗?还想这些做什么?

    余修冀摇头“能不在乎吗?没爹没妈,而且我还被余家人看不起。”

    余家本族的亲戚,包括很多长辈,还有嫁出去的姑奶奶,包括余白的亲姑姑,也就是韩韫的母亲,都看不起余修冀。

    在他们眼里,从余修冀出生起,就已经比余白矮了一头,他是“小三”生的,他的母亲并不优雅,门第也不高贵,只是帮助余家开拓了一个市场,暴发户和原本的“贵族”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从言谈举止到不经意的动作、眼神,好像都会露出粗鄙。

    余修冀小时候最怕聚会,尤其是家族聚会,虽然没有余白的身影,但他耳边听到的全是“余白”这个名字,他们夸奖他,称赞他,而在提到自己的时候,他心都会一紧,继而抬不起头来,他们并没有说多么“恶毒”,或是不堪入耳的话,只轻轻一哼,微微一笑,然后轻扬起头,便是致命的打击。

    尤其是他们从不给余修冀一个眼神,端着酒杯从他面前走来走去,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所有人都在笑着,唯有他被人忽视。

    当“叮叮”跑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闪身给这条雪白的、毛茸茸的狗狗让路,他们展示优雅和善意。

    余修冀看着跑来跑去的叮叮,很想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可是父亲不允许,他看到每个人微笑的脸,觉得他们是魔鬼,而这里既是家,也是地狱,那年他八岁。

    余修冀似在诉说,似在回忆,轻佻一笑,讥讽道“最可笑的是我长大以后,大概十三岁,还是十五岁,记不清了,反正就那几年,他们开始讨好我,我有时做得不是那么好,他们也会很真诚地夸赞,如果我不曾看过他们以前的嘴脸,从他们真挚的眼神里,我怕是会感动哭了,真的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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