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深思熟虑

    此时,太极宫绘春楼上,李祎也在眺望西方。

    李晔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上。

    今年的李祎三十有五,男人过了身体欲望最强烈的时期,但另一种欲望又充斥在心胸之间。

    权力的滋味犹在女色之上。

    “春寒料峭,殿下日理万机,若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太子妃王氏温言道。

    李祎不为所动,像是自言自语“父皇西征两年了。”

    “这两年若非殿下主持国政,大唐不知会有几个高季兴作乱,时人评陛下可比太宗皇帝,殿下可比高宗,大唐有今日之盛,殿下宵衣旰食,功居第二。”王氏崇慕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两年的时间不算短了,李祎兢兢业业,削除桀骜的地方厢将,减免赋税,鼓励农桑,大力发展贸易,只两年时间,政通人和,大唐稳步走向盛世。

    李晔提出的很多东西,都停留在理念阶段,都是李祎强化落实下去。

    李祎在政务上的勤勉程度远超李晔。

    王氏所言的“宵衣旰食”并不为过。

    这也让李祎得到了广泛的支持。

    至少在一些人心中,勤勤恳恳的太子比穷兵黩武的皇帝强多了。

    夺权,一方面是李祎的权力欲望。

    另一方面,也是他的团体,和很多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他向前走,攫取更多的权力,稳固太子的地位。

    在他们的构想中,即便以后皇帝归来,也动不了太子了。

    正如高祖对太宗的无可奈何一样。

    三百年大唐,这样的太子不少了。

    除了太宗,还有玄宗、肃宗。

    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稳固的。

    皇帝一出征就是两年,国不可一日无君。

    尽管李祎心中有巨大的负罪感,但还是要迈出这一步。

    “孤不过是跟着父皇走而已,何功之有?你整日结交贵妇,阿谀奉承听多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去陪陪皇后。”李祎淡淡道。

    “臣妾知道了。”

    王氏敛衽一礼,前呼后拥的带着一众女官下去了。

    李祎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却卷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将孤比之于高宗,似乎意有所指。”

    布哈拉。

    很久之后,天色昏沉,外间的春光渐渐隐退。

    恰如人的青春年华不知不觉间便流逝了。

    春光明日会复来,而大唐的机会也许永远不会再来了。

    大食法、景教在西土如火如荼。

    这一次退出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权力对于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李晔也不能例外。

    玄宗老了,还舍不得放权,跟太子斗法,宁愿把权力交给宠臣,也不给亲生儿子,让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李晔跟玄宗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身体中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一个普通屌丝。

    能从普通人的视角,冷静看待所有问题。

    而玄宗自认为是古往今来远超尧舜的圣人。

    实事求是并不是李晔的口号,而是他行事的准则。

    冷静下来一想,回去又能如何?

    废了李祎的太子之位?

    然后再独掌二十年的大权,直到目昏耳聩?

    没有比李祎更适合的继承人了,也只有他的心机城府才能镇得住各路牛鬼蛇神。

    其二,李祎没有动李筠、周云翼、王师范、薛广衡这四个人,可见他始终掌握着分寸,让张承业、李巨川等人退场,大家都留着一份体面。

    这也能看出他的政治眼光与手腕。

    其三,李晔对治国其实并没有多少兴趣,这么多年,其实都靠张承业、韩偓在背后撑着,与其回去内卷,还不如留在西土扩张。

    政治的精髓是不断妥协,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没有任何事能尽善尽美。

    谷还不如在最璀璨的时候放手。

    后世不是有个著名笑话吗?玄宗多好一个皇帝,可惜晚死了几年。

    也有人评论太宗若不是死的早,恐怕一世的英名也保不住了。

    内部斗争的残酷狡诈阴险远胜于外部征战。

    “进来吧。”想通了之后,李晔一身轻松。

    其实应该庆幸有这么个太子,不然自己又怎么能领着二十万大军在外面浪?

    大唐的江山迟早是他的,早一天、晚一天又能如何?

    只要华夏文明外扩的节奏不被打断,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

    也只有做好此事,才能让李晔真正的名垂千古!

    或许屌丝的一大特长就是“自我安慰”。

    辛四郎、武元登赶紧进来,李祐也来了。

    三人都是一脸担忧之色。

    其实李祎派武元登来,就已经带着诚意了。

    皇城司的人,一直视自己为家奴或者属下,只对李晔负责,忠心耿耿。

    李晔笑了笑,“皇后可好?”

    武元登呆了呆,“皇后娘娘日夜牵挂陛下。”

    “行了,你别替她说好话了,两年了,音信没几封,她一辈子大大咧咧,只在乎她的儿子。”

    李禔封去了吕宋,但幼子李福留在身边,也算不得孤单。

    武元登面有惭色,这种话注定是没人敢接下去的。

    只能李晔自己换一个话题,“太子可好?”

    武元登全身一震,堂中三人都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太、太子,勤勉国政,未有、懈怠。”

    武元登是多果断的一个人?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皇城司的人,绝不会有任何隐瞒。

    李晔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如此,大唐后继有人了。”李晔平静道。

    三人又是一愣。

    在短暂的沉默中,气氛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李祎与辛四郎脸上带着些许愤怒,武元登铁一般的汉子,泪流满面。

    “回去把这句话告诉太子。”李晔的声音越发温和。

    武元登拜在地上。

    李晔也知道,很可能自己回不去了。

    其实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留在河中,远比回到大唐精彩。

    金戈铁马,兵戎一生,也过不惯平平淡淡的日子。

    内部的危机就这么解决了,李晔心中自然有一股怒火需要发泄。

    而皇帝的怒火,就是唐军的怒火……

    南面,萨曼人一如既往的拉胯,在银枪效节军面前稍受挫折,便一溃千里。

    曾经强盛的萨曼王朝都被击败了,更何况这些散兵游勇。

    不过是受到了大食法的鼓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刘知俊率部向波斯高原挺进,欲彻底扫平大唐南面之患!

    杨师厚留黄全素镇守呼罗珊,开始包抄黑衣大食两万人的后路。

    黑衣大食惊恐万状,不敢在布哈拉周围溜达,赶紧回退。

    只有西面,彤云密布,可萨人大军集结,兵力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场决定东西方格局的战役在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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