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社畜伊地知的奇妙生活(上)

    今天,对伊地知洁高来说,依旧是社畜的一天。

    不,社畜生活,是每一天。

    作为咒术高专的辅导监督,作为学校的教职人员,工作中,他始终兢兢业业,克服各种难题。然而,有的难题,作为普通人的他,还是不能克服。

    比如,开车接送五条悟。作为最强,五条悟很是恣意随性,去年在附近神社伊地知为此求神,神职人员告诉他,二人八字不合。

    五条悟天生克他,不,五条悟天生克所有人。除了白辞。

    这一趟出任务,伊地知最为欣慰的,便是白辞五条悟一路。三人行,必有友军。恰好,白辞是那个友军。

    同为咒术高专教职人员,木下白辞做事迅速果断,绝不拖泥带水,公私恩怨分明,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同事。除却白辞个性顽皮,能偷懒就不会多事这两点以外,伊地知其实很欣赏他。

    何况,木下白辞在的时候,五条悟的关注点就不会在自己身上。想到这,伊地知由衷地松了口气。

    现在,送了二人上山祓除咒灵。作为辅导监督的伊地知,在墓园的山脚下等候。擦了擦镜片,再次戴上眼镜,伊地知仰头眺望墓园。

    圆月皎洁,群山寂静,重叠的山影像模糊的黑白影像底片。

    有咒灵在嘶吼。齐齐怒吼的声音,像是恶龙狂哮,整个天地日月都翻转倒悬,世界黯淡无光。只有遥遥的一抹黑云,预示着阴暗的不详的兆头。

    伊地知的心,飘着这片黑色的凶恶的云朵。耳边闻见那非人的嘶叫,隔在遥远的距离,他的心颤抖着,不由双手攥紧。

    “这就是……咒术师的日常。”伊地知喃喃道。

    每时每刻,与非人的丑陋咒灵战斗。当然有回报,祓除咒灵,每一级都有相对的丰厚回报。可是,伊地知想像五条悟白辞这样的天才,哪怕在其他行业,也能运用自己的头脑人脉等做到顶尖。

    木下白辞是个喜好奢华的人。他宿舍里的双排酒柜冰箱,其中红酒白酒价格不菲,光是拉菲、罗曼康帝等名酒便有好几瓶,纵然不爱喝酒,派头也摆了个十足。

    他们压根不缺钱。

    不为钱,是为理想?伊地知觉得难以理解,因为自己光是奔波生活应对工作便够疲惫的了。

    社畜伊地知不能理解。

    “轰!”

    巨大的响声,惊动无数飞鸟。

    然后,成百上千的树向一个方向倒下,像战场上退败倒地的士兵们般。前方的树压倒后排的树干,发出备受摧折的吱呀声。

    鸟雀感知到令人恐惧的危险,争先恐后地扑扇着翅膀,逃离这个地方。

    从那一声开始,伊地知被震得一抖。然后,喃喃自语道“又有情况了。”

    跟五条悟出任务,伊地知最怕的便是这种情况。五条悟从来一击全歼,一招制敌。

    这样,很容易造成大规模破坏。然而近来,五条悟很少这样做。今晚却有这一出,而且,疑似比之前的破坏更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伊地知不敢想。

    正思考着是否要上前查探,五条悟出现在他面前。他抱着木下白辞,两条胳膊分别垫在他脖颈和膝盖弯之下,标准的公主抱。

    来不及感慨这场景梦幻,伊地知发觉五条悟怀中的木下白辞双眼紧闭,头无意识地垂着,意识昏迷。

    “木下君,这是怎么了?”伊地知惊讶地问道。

    五条悟快步走到车门旁,沉声道“帮忙开门。”在伊地知配合下,后座车门打开,五条悟弯腰,探身进去,把怀中的白辞轻轻放在后排车座的沙发软垫上。

    他一只腿弯曲着踏进去,作为支撑点,整个身体往里倾,只为把怀中的少年安置好。垫在膝盖弯下的胳膊轻抽离出去,而垫在脖子下的胳膊缓缓动了动,正要往回收,昏迷中的白辞“唔”了一声,略带难受地皱起眉来。

    五条悟停下动作。等白辞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才慢慢抽走了胳膊。

    然后,他支在车里的那条腿退了出去,落在地面。最后,动作轻柔地关上车门。

    戴墨镜的五条悟,把脸转向在旁的伊地知,道“对战时,他眼睛诅咒突发,骤然昏迷。”

    “这……”

    木下白辞眼睛的诅咒,咒术高专内部的人多数知情,且都守口如瓶。伊地知也是知情人之一,有时候想起,免不了思虑过多。可他看到的木下白辞从来无忧无虑,似乎并不愁。

    而且也从未耽搁他战斗过。很多人包括伊地知便以为,其实这个眼睛诅咒就如近视常伴随的飞蚊症,并无大碍。

    今晚,素来笑嘻嘻的五条悟,因此不说话。伊地知才知道,木下白辞的眼睛诅咒,也许真的很严重了。

    只是,他还是无法相信。印象中的木下白辞,高专时期,无忧无虑,跟着松原子规等普通人家出生的咒术师嬉笑打闹,从来不把规矩常情放在眼里。

    毕业以后,纵然受了好友松原子规叛逃的挫折,再归来时,亦是强大到无坚不摧。咒术界提起五条悟,都以他是最强感到安心,而咒术高专内,提起木下白辞,共事的教职员们都以他很厉害而众口称赞。

    很多时候,因为白辞工作上的能干,伊地知等人都感到轻松。

    每每懈怠时,看着斗志昂然的木下白辞,伊地知会悄悄想,因为他是天才,所以无所不能,所以没有寻常人的困境。

    可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牢笼。

    坐在驾驶座上,伊地知开着车,有些心神不宁。他时不时瞟几眼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五条悟怀中抱着那美少年,面上没有表情。

    他的脸贴着少年的脸,像是要将暖意渡过去。

    相依为命,伊地知脑内蹦出这四个字,他觉得自己疯了。两个天才,怎会沦落至此。他们生来就应该拥有比普通人多得多的东西,接受普通人的顶礼膜拜,然后稍微回应下期待即可。

    可是,空气里,分明弥漫着难以言说的什么东西。是从身体内的灵魂深处震荡开来,一股气息。

    “唔……”昏迷的白辞皱了皱眉,似乎很难受。

    五条悟蹭蹭他的脸,低声道“琉璃,我在呢。”

    心说也许那一声不是在叫五条悟的名字,但伊地知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后视镜内,美少年的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他微微睁开了眼,盯着眼前的青年。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微盛放出玫瑰花。

    五条悟也跟着一笑。然后,继续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脸。

    少年似乎被逗乐,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笑,笑声短促,卡在了喉咙。他偏过脸,朝着无人的空气轻咳了一下。然后,他蠕动嘴唇,小声说道“……八岁那时,我想起来了。

    “我让自己忘记,是为了不记得被抛弃的感受……”少年小小声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无力,“……可在梦里,这总能说……那时候,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寄养在卫宫家?”

    木下白辞以为这是梦,这才说出口。八岁的孩童,无法理解大人的用心良苦,只记得自己被寄养在别人家的事,从此闭口不提。

    伊地知握紧了方向盘。他想,五条先生要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了。”五条悟答。

    他脸贴着白辞的脸,墨镜之下的冰蓝眼睛,此刻只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

    在白辞八岁时,因为夜蛾的话,五条悟去卫宫家找他。八岁的白辞高烧不退,却还是撑着双眼问,夜蛾爸爸和五条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我?

    八岁的稚童,眼睛蒙着一层泪,像壳,一戳即破。

    然后,白辞的另一个养父卫宫切嗣进屋,给高烧的小孩讲了个故事。妙德女与佛祖的故事。当时五条悟觉得他讲得什么狗屁故事,小孩子压根听不懂。然后,他懂了,卫宫切嗣是讲给他听。

    妙德女是未求道前的释迦牟尼的妻子。释迦牟尼未悟道前,见城外有人贫病且死,无法参透生死。他夜半悄然起身,信步走到露台上,无心思之下,摘取一朵欲开的荷花。

    王子释迦牟尼返回帐中,望见妙德女与小儿子两张脸儿并着。那月光透过纱帐照在他们脸上,正如王子初见妙德女那年六月荷塘似的容颜。

    顿时,心中柔楚温婉起来,把那朵荷花放在他的妻子的脸庞,便离了去。此后始求道1。

    讲完,卫宫切嗣当时抬起一根削瘦到近乎干枯的手指,指了指五条悟怀中的稚童“你的六月荷花。”

    言下之意,你最为珍视的人。

    卫宫切嗣始终略带病容,不是命长之相。若非不是白辞姓氏惹人注意,且家族只剩他一人,独木难支,五条悟夜蛾正道绝不会想送他来此。

    那根枯瘦的手指,如点金石,忽然令五条悟心中彻悟。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稚童,脸烧得透红,恰如那六月的荷塘莲花。五条悟脸贴着稚童柔软嫩白的脸,心中柔楚顿生。

    他怀抱这稚童,宛如拥抱六月的盛夏荷花。然后,叫道“琉璃。”

    而现在,他抱着这少年,脸贴着脸,如当年一样。在当时,五条悟意识到,琉璃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彻底的分别心。

    当年,他跟卫宫切嗣说过“世上只会有一个释迦牟尼。”

    卫宫切嗣明白他的意思,答道“但六月的荷花长留于心。”

    成为神祇,弃情绝爱,五条悟觉得没有必要。他要抱着怀中的少年,跟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1妙德女的故事来源于网络。不涉及宗教讨论,发散评论会删掉xd。

    引用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明,五条悟对白辞是什么时候起的分别心。

    为此,我还回想了自己亲情友情恋情等最开始的那个闪光瞬间,然后发现,缘,妙不可言。

    甚至回忆起初恋,然后……没了。

    白先勇先生说过“初恋那种玩意儿就像出天花一样,出过一次,一辈子再也不会发了。”

    所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呀。

    s本来想一口气更新六千字的,但是因为现充爆炸了……以至于压力太大话痨起来。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周末也会这么忙……所以,今天先更新三千字鞠躬。

    啊好想放元旦tat。

    妙德女的故事全文如下

    在妙德女还只有十五岁的时候,一日清晨起来勤于梳妆。母亲见了问她为什么。妙德女端然答道“今日王子出巡,我将成为他的妻。”

    她母亲当下连连斥她荒唐。

    那王子正是尚未求道的释迦牟尼!他果是再所有臣民的趴伏下行过街市,但远远有个女孩昂然仰着脸看他,王子当然前去问了她的姓氏,并问她有何求。妙德女回答“我要成为你的妻。”

    王子也不惊,只是告诉她是不行的。

    妙德女问“是因为我的容貌不够好吗?”

    王子看定了她的脸儿告诉她“你看到了那六月荷塘里的容颜吗?它是哪般的你就是哪般。”

    “那是因为我的年纪吗?十五岁在印度算是晚婚的了。”

    王子告诉她“桃儿是三月里的花事,五月是菖蒲的天下,荷花是非再六月开不可的,永不嫌迟也不早。”

    “那是因为我的身世低微了?”

    王子带着她的眼睛看向天空“你看那行云飞鸟的影子终将要落于地上,凡天下众生也莫不是要从这土里生长出来的啊!”

    妙德女又问“那是为那般?”王子重又想着,再问到自己的本心处,最真切的告诉她“我现心中有事不能解,终有一天我要远去求道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悲伤的。”

    妙德女坚定认真地看定他“若你一旦离去,我绝不哭泣,无论何年何月何日!”

    王子回去禀知父母,两人遂即成婚。

    几年后,也得一子。王子一日出城,见城下有人贫病且死,对生老病死怎么也无法懂得。夜半悄然起身,薄纱帐外的宫女皆已酣睡。

    他轻声信步走至露台上,那月光甚明,映得大理石屋宇光清柔和,就这样站站看着,无心思摘下一朵欲开的荷花,返回帐内,见妙德女与小儿子两张脸并着,那月光透过纱帐照在他们的脸上如那年六月荷塘里的容颜,心中柔楚温婉起来,把那朵荷花放在他的妻子的脸旁,便离了去。

    此后始求道,终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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