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大梦(修)

    那双冰蓝的眼睛霍然睁大。

    瞳仁里的蓝微散,像是冰原上影影绰绰的晴空倒影,折射出摇晃的日光。

    床单如冰封的湖面,些许的裂缝正在身下渐渐扩散,蛛网般的缝隙眼看随着剧烈的震颤,要变成大大的黑色沟壑

    五条悟翻了身,贴着身边熟睡的人,一只手伸过去抱着身边人,仿佛悬崖边上的人紧紧抱住最后一块救生的崖边岩石。

    身边人静静睡着,胸口起伏很小。五条悟脸贴着那人的侧脸,借着月光,看着平躺着睡着的人胸膛,微微起伏。

    夏季的夜很热,屋内的空调保持到某个温度,然后自动休息了。一丝丝夏夜的烦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五条悟额上有汗,他抬手撩了下额发,手指捋着白色刘海,微微发湿。

    望着刘海的眼神,突然放空。生来的六眼,让他无意识中,又看见更辽远广阔无垠的世界。

    可心底,却还是梦里的场景。

    梦到了身边人。

    身边人立在漆黑的黑暗里,先是叫了他“哥”,然后又是叫了一声“悟”,表情微微的难过。梦里的人问道“你怎么不要我了?”

    醒来,夜深人静,唯有空调察觉到屋内的烦闷,压着声低低叹了一声,仿佛代谁叹息一样。五条悟想了一下,忽然支着胳膊起身,伸出手,去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

    身边的白辞气息浅淡,一呼一吸,温热的气流顺着五条悟伸过来的那根手指分开。

    这个人,是白辞。梦里的那个人,也是白辞。

    观测万物,能分离电子与质子的那一双冰蓝六眼,在盛夏的夜里,凝视着自己身边的恋人,只觉得他成了宇宙万物之中的一个谜题。

    夏季步入尾声。

    叶底的蝉死了。

    咒术高专,二年级一班的教室内。

    黑板上,大大书写着“公正”二字。对此,班主任夜蛾正道提出了问题“三个人,两个面包,一把刀,该如何分配让三个人都满意?”

    教室里,正好是三个人。

    五条悟、白辞、夏油杰。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不在,被叫去治疗受伤的一年级学弟。

    夏油杰在脑内刻画出面包的模型,然后如解答数学模型题一样,通过大脑精准计算,然后随手在桌上抓起两个正方形的模型,摆在一起,拿起一只粉笔,从三分之一处整齐划开。

    “夜蛾老师,我选择这么切。”说着,夏油杰紫色的眸子抬眼望着自己的班主任。

    标准的答案。

    夜蛾正道没有说好,或是不好,他将目光移向讲台底下,坐在座位上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呢?”

    明明夏蝉已经死掉了,依稀又听到刺耳尖锐的声音。

    “把刀给其中一个人,让那个人来切,挑面包时,最后让他来选。”五条悟松了松衣领,双脚翘到课桌上,抱着后仰的头大大咧咧地说道。

    夏油杰蹙眉,略略不赞成“悟,选择交给我们时,应当对弱者负责。”

    “我管他们的哦。”五条悟呛声道,头越发往后仰,懒懒道,“把刀都交给他们了,自己还不会做,就真的太笨了。”

    在保护弱者上,夏油杰始终有着自己的意义,而五条悟则太随心所欲。这点上,始终是二者的分歧。

    看见五条悟这副抛麻烦的嘴脸,夏油杰用手摁断了手中的铅笔,厌恶地皱起来眉头,正要二话不说开打,而夜蛾正道拉了他一把,阻止了。

    最后,班主任把目光放在白辞身上。

    “白辞,你会怎么分?”

    仿佛听见蝉濒死前的一声鸣叫,高亢而尖锐,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点。

    “我会选择一刀杀了两个人。”

    白辞静静地答道,说这话时,他眼神未动。夏蝉最后的叫声,响起。教室里,安静得如默片。而窗外有风,微微吹动了少年浓长的睫毛,羽扇般的睫毛翻了起来,那双墨蓝的眼睛,沉着地没有转动一下。

    半晌,是夜蛾正道诧异地开了口。而五条悟不觉得这很奇怪,本质上,白辞就是冷血的,只在意在乎的人,他自己也承认过“如果什么都在乎,干脆去当圣子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

    面对班主任夜蛾正道的话,白辞微微笑道“老师,我觉得杰和悟所说的,不过是相对公平。如果要求绝对的公平,那只有按照我的办法。

    “三个人,两块面包,一把刀,这个问题放在任何环境里,都没有结论。不如,我帮他们做出最优解。”

    “杀人是最优解?”夜蛾正道声音含着细微的颤抖,他厉声道,“你这是以自我为中心!”

    “是就是吧。”白辞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本来就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更改心中答案的人。

    而整件事的结局,是白辞写了检讨书,并禁止出任务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结果,没有谁满意,包括惩罚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或被罚的白辞。而在自助贩卖机旁,夏油杰丢了一罐可乐给五条悟,道“当咒术师,果然没一个不疯的。我还以为,白辞好歹有点良心。”

    “咔呲”一声,五条悟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口可乐,然后才闲闲地说道“白辞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人啦,其他人对他,顶多是个文字认知上的人。”

    手掌化作刀锋,想象眼前三个人两个面包,一刀切下去,鲜血四溅,倒下两个人。夏油杰不免叹息,抿了口手中的乌龙茶,叹息道“这个结果……”

    他说有说下去,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重复道“这个结果……”

    还是没有说下去。

    因为到底是夏油杰那时候没有想到过的事。

    然后,他扭脸看了看五条悟,皱了下眉头“悟你是太自由了。”

    “杰你是凡是都要找个意义或理由。”五条悟也毫不客气地还击,“哪那么多理由,管他们的哦。”

    夏油杰眉头皱得更深,不确定道“随性的你加上极端的白辞,真的没有问题?”

    手左右摇摆了两下,五条悟打着哈哈,说着没问题。

    “白辞虽然疯,但是至少把我们几个放在心上啦。”

    他的自信发言,让夏油杰再次长长叹了口气。他想不通了,自己一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少男,怎么碰上这两个奇葩好友。

    “我的意思是,你的随性会被白辞的极端影响吗?”

    面对好友认真的问话,五条悟“哈”了一声,扭脸看他,挑眉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子可是天下无敌的五条悟。居然觉得我会因为谈恋爱受影响?”

    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是吗。然后他眼神落在五条悟手里捏着另一罐未开封的可乐,坏心眼提醒道“这一罐,给我的吗?”

    对此,五条悟才不会感到困窘。他振振有词道“我习惯喝一罐,拿一罐。”

    “这习惯是从今天开始的,还是从恋爱开始的?”夏油杰嘲笑他。

    五条悟的答案,消失在夏蝉骤然断裂的叫声之中。那断裂的蝉鸣,宛如无数性命陡然结束的那一瞬。

    夏蝉死了。

    那双冰蓝的眼睛霍然睁大。

    夏夜闷热,因屋内的低温,空调陷入自我休眠。发梢微汗。

    而身边熟睡的人,胸膛微微起伏。

    场景似曾相识。

    五条悟起来翻身,神差鬼使地,伸手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

    冰凉的一片。

    他猛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睁眼,望着身边这具身体。刚才眼角余光看着起伏的胸膛,在一点点陷进去,仿佛一个人陷入了无处可逃的沼泽。

    六眼已经分辨出身边人的死亡状态,可是他,还是伸出手指,在那人鼻子下探了探。

    然后,那伸出去的手指被捉住,身边熟睡的人脸色惨白,宛如死尸,眼圈浓黑。他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问道“你想知道我死了,还是活着吗?”

    月色落在他惨白的脸,阴森森地。

    “……悟?”

    五条悟猛然睁眼,冰蓝的瞳仁里映出了白辞与夏油杰担忧的表情。

    白辞俯身看着他,离得近,温热的呼吸吹拂着他额前的刘海。而坐在副座的夏油杰,也扭身看他。

    五指搭在真皮沙发上,而头靠着的车窗外,风景正不断倒退流失,宛如失去颜色的季节。

    开车的是咒术高专辅佐监督,五条悟这才想到,自己是在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这一次的外出任务据说事关重大,二年级一班除了女生硝子在校,三个男生都被派出来了,连尚且被关禁足的白辞也一同出来。

    在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五条悟睡着了,再次做梦。梦中千万,梦醒以后,他又忘记了。

    朝关心的白辞摆手说了一声没事,扶着额的五条悟突然觉得不爽。一旦自己不爽,他就让别人不爽。

    一条大长腿踢了踢驾驶座位的椅背,五条悟道“开快点,解决完那个叫什么天内的女孩的事,早点回学校。”

    “理子,天内理子。”前排的夏油杰细致地补充道。

    这次,他们三人的任务,是护卫这个天内理子的女孩。具体渊源说来很长,可追溯到咒术界的根基天元大人这里。

    然而,五条悟表示没兴趣,他只想速战速决,并且觉得人多碍事。

    “出任务,杰的咒灵操术追踪反追踪很好用。可白辞你,”他上下打量了下同自己坐在后排的少年,以一种挑剔的眼神,“为什么也要去?”

    “……”车内一阵静默。

    夏油杰率先开了口,从车内后视镜里瞧着白辞,真诚建议道“你赶紧甩了他这种嘴欠的人吧。”

    “你以为我不想?”白辞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喂”五条悟抱胸看着白辞,又看看前排副座的夏油杰,“我还在。怎么,关心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行吗?”

    ……你那是关心吗?

    无论知道,或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在嘲讽呢!

    在车内后视镜里,夏油杰白辞完成了作为五条悟朋友恋人身份的苦主眼神交流,决定沉默且平心静气,避免自己在此跟他打起来。

    那时候,三个人都还没有想过这次任务会失败。

    实际上,等五条悟怀抱着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也不能确定,怀里的这个人死了。

    记忆仿佛缺失了多块拼图,本该严丝合缝,却露出数个缺口,黑漆漆的,无可填充。周遭许多人,全都是些普通人,他们现在一副欢喜的嘴脸,鼓掌欢呼着,似乎在庆贺什么重大的节日。

    欢呼的人群,围绕着五条悟。然而,他们都离他几米之遥,不敢走近,给予了高个子少年一个真空的空间。可是,他们还是盲目高兴着,欢庆着,像是遇到人生最值得喜乐的事情。

    在潮水般的鼓掌欢呼中,五条悟冰蓝的眸子略带茫然地垂下,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小小的,冰冷的,死人。

    依稀记得,这是任务对象天内理子的尸体。

    他们失败了。

    ……然后呢?

    自己好像要等待好友夏油杰的到来,然后问他“把在场的这些人都杀了吧?”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脑内的记忆拼图不再完整,情感也在不断流失,好像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不,其实是怎么样,都无所谓。

    吵闹的人声,五条悟只抱着怀中的尸体,静静等待好友夏油杰的到来。

    他心底也有一丝奇怪,按照往常,自己不会这么被动。然而这个场景,仿佛发生过的,像是电影镜头,他被定格在这一格的胶片画面里,只等待电影事件继续往下。

    心有所感似地,五条悟盯着房间远处的那扇门,等待下一幕。

    然后,那扇门打开。

    夏油杰如期出现了。

    然而,他没有穿黑色高专校服,而是一身穿着佛教袈裟,脚踩木屐,满脸懒洋洋的笑意。

    换作平时,五条悟得指着他这副打扮笑死,然而此刻,却因为心中阵阵违和,他只是立着,看着袈裟打扮的夏油杰踏着木屐,慢慢走过来。

    “哟悟,好久不见。”一身袈裟的夏油杰抬手打着招呼。

    不用六眼,五条悟也观察到他的面容更为成熟,是个成年版的夏油杰。他的笑容看似懒洋洋,实则灿然到极致,以至于怪异起来。

    所有的违和,压在心底。而怀抱着尸体的五条悟,疏离于人群,面色淡淡,唤了一声“杰。”

    像是久别重逢。

    那只抬起的手,便僵在半空。然后成年版的夏油杰快速挥动了两下手,化解了这个尴尬的举动。很快,他走过来,盯着五条悟怀中的那具尸体。

    “这是理子妹妹?”他问道。语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五条悟眉毛微微一挑,更觉怪异。天内理子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这任务,自己被半路的杀手阻杀,而夏油杰则眼睁睁看着天内死在他面前,反应不该如此平淡。

    “得啦悟。”成年版的夏油杰摆了摆手,“不要说些你好像真的很在意理子妹妹死亡的话。”

    没等五条悟反驳,这个夏油杰缓缓凑到五条悟的耳朵,轻声道“我倒想问问你。如果这死的是白辞,你怎么办?”

    与此同时,蒙着尸体的白布,缓缓落下。

    仿佛在揭开一个终末的谜底。

    五条悟低头,看见白辞惨白的脸,浑身僵冷。

    耳边周遭所有的欢呼鼓掌声,瞬间宛如丧钟。

    “当当当”

    一声声,冲击着五条悟的太阳穴。

    白色,红色。

    红色,白色。

    分辨世间万物的六眼,识辩电子与质子的冰蓝眼眸,此刻眼里只能识别这两种最纯粹的颜色。

    白色的是周遭环境,红色的是满地鲜血。

    周遭欢呼的普通人一茬茬倒下去,宛如一片片被割下的芦苇。芦苇雪亮柔软的团团白絮,在这里,变成了鲜红的飞溅的,血花。

    他们有过其他表情,或许恐惧,或许惊慌,或许惧怕。

    然而,五条悟不在意。

    他的双手,变成了死神的镰刀,一刀下去,横扫一大片。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

    只是短暂的背景音乐。

    那双手,抬起,放下,收割着人命,残忍又快速。

    像是克苏鲁之神的降临,对于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善意,只有无理由的恶意。

    曾经的理由,已经被夺走了。

    所有的芦苇倒下了,满地血污,血流成河,有男人掉落的烟盒在上飘着,顺着这条可怖的血色河流漂荡。

    所有的欢呼不存了,唯余寂静,万籁俱寂,有女人腕上的珠串坠落下来,叮当作响,冷白珍珠也染了红。

    偌大的一个地方,立着的,唯有五条悟。

    雪白的头发,浓白的睫毛,也被血染污。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双手,还在滴着血。

    “滴答、滴答……”手上的血滴落下去,落入五条悟脚底下的血色河流,汇聚在一起。

    这天地,仿佛只有五条悟一个人立着。

    雪白的头发已经被血濡湿,软塌塌地黏着少年的额前,轮廓上。额前一缕被染成红色的刘海,顺着发梢滴落下一串血珠,无声地坠落着,滴答一声落入脚下的血色长河。

    他仰头睁着眼,白色睫毛上滚下血珠,宛如红色的眼泪。可他就这样睁着眼,任由血色的眼泪落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流下来,然后慢慢顺着轮廓流到下颌处。

    整个过程,五条悟俊美的五官陡然变得锋利无比,像是一把冷亮的刀刃。

    而这时,角落里的那扇门,再次打开了。

    穿着黑色高专校服的夏油杰开门进来。他整个身体先进来,右手握着门把关门,看见这个大厅内的惨状以后,猛地一下后退,背砰的一声撞上门,紧紧抵到关紧的大门上。

    整个大厅,名为盘星教的地盘。正是这个团体,雇佣杀手害死了天内理子。

    简单来说,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夏油杰觉得他们该死。然而,当眼前的一切真实地呈现,夏油杰一时也无法接受。

    盘星教白色肃穆的大厅上,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一个少年站着。

    他雪色的头发,已经被血染红,脚底下,则是蠕蠕而行的鲜血酿成的河流。周遭,残肢断腿,洒落的肉块内脏,像是一个刚刚形成的炼狱修罗场。

    这真的,是人间的景象吗?

    夏油杰不敢置信。

    而白色肃穆的大厅上,那个少年仰着头,身穿黑色的高专校服,如一颗黑色的深沉的钉子,狠狠钉在这副炼狱阿修罗图画之中。

    同时,也狠狠钉在夏油杰的眼睛里,似乎令他难以忍受这一切。

    然后,那个人缓缓眨了眨眼。

    接着,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了夏油杰。

    “好慢啊,杰。”说这话时,五条悟的语气平淡到极点,仿佛在说今天天气般的寻常。

    夏油杰仍是一脸震惊。

    他真的……

    他以为偏执的,杀人的,从来是白辞。

    可为什么,却是悟了呢?

    眼眸转动了一下,五条悟注定到这间白色大厅中央,唯一的平台。平台之上,放着蒙着白布的那具尸体。

    黑色的鞋底踏着血河,枉顾那些死去的人们,慢慢走了过去。

    没有魂灵般,他孤零零地游荡到那个平台旁,看着平台之上的白布,白布微微凸起,显出一点点人的身体轮廓。双手还在滴血。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擦了擦。

    夏油杰的到来,五条悟也不是很惊讶。刚才那个成年版的夏油杰已经来过了,现在出现一个高专版的夏油杰,也没什么稀奇。

    是没什么稀奇,抑或是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双手擦了又擦,还是在滴血。

    总觉得这样不好。

    沾染着鲜血的双手去触碰那一层白布,总感觉非常不好。

    可最后,总要自己去揭开那层白布,与死去的人告别。

    而这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也穿着黑色的高专校服,比五条悟还高点。男人一身黑,黑色皮鞋,黑色高专校服,还戴着黑色眼罩,只有头发,是雪白的。

    五条悟感觉很眼熟,这份熟悉感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杀死男人。

    戴着黑色眼罩的男人慢慢走过来,道出了此刻五条悟的真相“哎呀呀,你看起来相当疲累啊。所以,还是我来吧。”

    说着,男人伸出手,帮他揭开了那层白布。

    说时迟那时快,五条悟迅速出手将白布之下的那具身体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说起来,怀里的这具身体也不很重,反而相当轻。据说人的灵魂只有二十一克的重量,而失去了灵魂,身体就真的很轻了。

    他就把那具冰冷的身体紧紧贴在怀里。

    而戴着黑眼罩的男人抓着揭开的白布,然后松了手,看着五条悟道“你这么在乎这个人啊。”

    “你想他是谁了吗?”男人问。

    “白辞。”五条悟答道,语气平淡,还是跟刚才夏油杰搭话那样的寻常口吻。

    然后,他没有再说话。

    人类基因本能的破坏欲与杀戮欲,刚才瞬间提升了五条悟的腺上激素,宛如一辆加大马力极速飙升的越野竞赛车,整个过程令他无比地畅快,无比地嗨。

    然而,没有人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没有人能一直立于情绪的顶峰,无比的畅快,连希腊众神也会喜怒哀乐,遭遇诸神的黄昏;连西方圣人基督死而复生的前夜,身边环绕信徒与追随者,却也是孤身一人;连释迦牟尼有感于生老病死,痛楚异常,摘了那株粉嫩的六月荷花,安置于妻儿枕畔,一刻顿悟,自此也才求道。

    诸神、圣子、佛陀,原本也曾爱过,活过。

    “哗”的一声,汹涌的潮水从脑内退过去,余下的只有最初的,最纯粹的情感。

    半晌,他再次开口,叫道“琉璃。”

    “我的……琉璃。”

    最后,有什么冰凉的,如无色琉璃般的液体,从那双冰蓝的眼眸滚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面包问题与答案参考唐探三,以及网络讨论。

    距离正文完结余下一章。

    这章借用木心先生的话来说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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