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子吃药了

    顾焱忙不迭被拽住,脚步一顿,顺着少年拉他的方向,瞥见了对方由于太过用力微微泛白的指尖,终是弯腰,低声询问。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陆怀垂下眼帘,思考着说辞。

    直至顾焱又问了一句,他普一咬牙,猛地咳嗽起来,呛地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顾焱低眸,在一旁侍奉的宫人想要上前时,先一步抚上陆怀的背,轻轻拍了拍,谁知不过几瞬,他的腰便被陆怀一把揽住。

    “太傅。”

    陆怀抬眸,眼尾因为呛出的眼泪,湿润的泛红。

    他放开低头不语的顾焱,长叹一声,“太傅方才帮本宫解围,原打算叫太傅多待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太傅看望完本宫,亦有诸多要事处理……”

    其实,先前落水,顾焱抱他进入内殿之后,他因为担心顾焱拿走玉佩,便假借神志不清、与顾焱纠缠之时,偷偷将玉佩别在了顾焱系着的腰带内。

    所以二皇子派人搜查东宫、亲自搜他的身,他都能坦然自若的应对。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玉佩在顾焱那里。

    而刚刚他乘其不备揽住对方的腰,也是为拿到玉佩。

    得到的一瞬,他已经在众人的视线死角处,将玉佩滑入了衣袖之中。

    不得不说,繁琐的广袖长袍,用来藏匿东西正好。

    陆怀在这边暗自庆幸,那边顾焱突然扶着他的轮椅,推着他往内殿走。

    “臣亦是闲人一个,无太多要事,且身为太傅,理应教授殿下。以前是臣疏忽,从今往后,臣定会常来东宫。”

    陆怀怔了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又觉自己前一刻准备留人,后一秒拒绝是为不妥。

    也罢,至少和男主搞好了关系。

    只要按计划进行,改变原有剧情、保住小命的同时,说不定还能和男主成为至交好友。

    顾焱坐在榻边,端着碗黑不见底的药,用汤勺舀出了些。

    “殿下落水后风寒加重,太医为殿下开的几副药,已经熬好了。”

    陆怀死盯着那碗散发着怪味的药,抗拒的眼神溢于言表。

    “这种小事宫人来足矣,太傅不是陪本宫看完太医,正准备离开吗?”

    顾焱看向他,“臣瞧见宫女端着殿下的药,匆匆倒入假山后面,才会去而复返……”

    “宫女何故敢扔药,应当是太傅看错了。”

    陆怀连忙打断他,一本正经道“其实,只是本宫怕苦,没有吩咐下人及时熬药罢了。现在想想,良药苦口,药若不好,神农何必尝百草,病重之人何需求药?太傅,本宫已经等不及了,把药给本宫吧。”

    “如此,甚好。”

    顾焱端起装药的碗,将汤勺内微凉的药递到陆怀嘴边,眼中虽没有过多情绪,但陆怀莫名看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瞥向眼前的药,皱着眉头,压下涌上心头的恶心,缓缓张唇,竟是……甜的?

    陆怀以为自己尝错了,微微讶然,又尝了一口,不料还是甜的。

    他终于抬眸,望向顾焱,满是疑惑。

    顾焱坦然偏头,表情无一丝异常。

    “殿下,此为糖水。”

    陆怀睁大双眸“那味道闻着令人生恶,怎么就是糖水了?”

    顾焱不语,从宽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是颗拇指大小的纯黑药丸。

    陆怀好奇的凑近去看,差点被冲鼻的气味熏的钻入被中,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忍不住道“本宫从未想过,太傅竟有如此雅兴。”

    顾焱闻言,盖上盒子,却道“殿下,可否觉得好些了。”

    陆怀一怔,顿觉顾焱进来后,他未曾咳嗽过,连带着头也没那么痛了。~

    他低头沉思了会儿,道“此药只需一闻,便有如此明显的效用。如果原材料足够、大批量生产,亦能造福天下。不过,这是太傅的东西,还是得由……”

    “殿下。”

    顾焱定定的看着他。

    “此为臣母亲一脉流传出的药方,虽刺鼻难忍,却能暂时缓解风寒,可惜药效鸡肋,非长远之计。臣本来打算进一步改良,但瞧见宫女倒掉殿下的药,熬药亦需要时间,只能先用此药应付。”

    在顾焱有意无意二次提起倒药之事时,陆怀装不住了,他悄悄攥紧明黄的锦被,犹豫着低头,圆润小巧的下巴在殿内烛光之下,越发清透。

    “太傅,其实药是本宫让倒的,是本宫一时糊涂……”

    “臣知,但殿下不该拿身子开玩笑。”

    顾焱说完,附身想将少年嘴角惹人遐想的糖汁擦去,恰逢陆怀抬头,薄唇划过温润的指尖,就连对方练武时的茧都描摹的一清二楚。

    对视的间隙,温热的呼吸彼此交融。

    不知怎的,陆怀突然想起顾焱给他做人工呼吸的画面,不免心生尴尬,指尖微微缩起。

    而在他绞尽脑汁准备说辞之际,顾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临行前,耳尖似乎带着一抹红晕,淡的恍惚。

    不足一刻,顾焱再次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陆怀安静的喝着,结果刚喝下一口,差点没咽下去。

    他憋了股气,正准备一口气全干完时,齿缝便被轻轻撬开,塞入一个蜜饯,卷走了不少苦味儿。

    一偏头,顾焱将掌心的几个蜜饯递给他。

    陆怀抿唇,喝的一干二净,喉结上下鼓动着,又吞下蜜饯,回味唇舌间的甜沁,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向起身告退的顾焱。

    “本宫还不知如何感谢……”

    顾焱闻声回眸,眼神依旧深不可测,却在渐暗的天色之下,莫名衬上一丝温柔。

    “殿下安然无恙,便好。”

    陆怀怔住,直到人走远,没了影子,他才回过神来,捏着蜜饯,细细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

    按理说,按照文中顾焱的人设,即使剧情已经彻底偏离,也不可能突然对他如此上心。

    但现在……

    陆怀垂眸,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顾焱不是知道后续剧情,便是重活一世,所以才想借太子提前打压二皇子。

    不过,都是猜测罢了。

    陆怀揉了揉眉心,决意出去透透气,散尽一天的郁闷。

    殿外,他被宫人推着行了一段时间,眼看天色不早了,正要回去。

    然,恰逢这时,他听见了奇怪的呻|吟声。

    陆怀皱眉,摆手让身后的宫人离开,自己顺着声音的源头前进。

    直到绕过宫人居住的偏殿,他看见了领事太监带着一帮人在处罚一个宫女。

    远处,那名宫女趴在长凳上面,身后被竹板打出了许多斑驳血迹,瞧着十分渗人。

    陆怀皱眉。

    这名宫女,有点眼熟。

    那边,领事太监盯着宫女瘦削的身板,意味深长道“阿一,你竟敢私自偷东西!若是殿下待会儿见你完好无损,还得连累大伙一起受罚!”

    “不过,要是你从了我,一切好说。”

    太监眯着眼,猥琐的笑道“如果你不愿,正好辛者库缺人……”

    “我看你可以去敬事房待几天。”

    “谁这么不长眼?”

    领事太监不耐烦的回头,差点吓破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求饶“殿,殿下,是她先前在殿内鬼鬼祟祟、想偷东西,奴才才会处罚她啊!”

    “是吗?”

    陆怀控制着轮椅行到他们面前,又看了眼勉强给自己行礼的阿一,知道这是在原身第一次落水后,身边跟着的宫女。

    果然,是那个人。

    陆怀冷声道“本宫只是残废,并未耳聋。”

    太监急忙撇清关系“是,是阿一勾引奴才,想要借机逃脱偷窃之罪!不,不信,殿下可以询问其他人!”

    领事太监说完,浑身颤抖不止。

    他原本仗着太子离得远,觉得对方没听清才敢胡说。

    但谁能料到,这个残废的耳朵居然如此灵敏!

    陆怀抬眸“你不解释?”

    阿一闻言,深深的看了他几眼,一字一句道。

    “殿下千金之躯,奴婢卑贱,恐污殿下耳目,不求其他,只愿能清清白白的死去。”

    死?

    假死还差不多。

    陆怀支着脑袋,懒洋洋的看向领事太监脸上的窃喜,薄唇微启。

    “枉顾主子命令,滥用私刑,该罚。”

    “企图逼良为娼,私通宫女,该罚。”

    “不悔反泼脏水,推卸责任,该罚。”

    “且,东宫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东西。”

    语毕,陆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瞧着几人煞白的脸,轻轻歪头。

    “你们打算自己去敬事房领罚,还是本宫叫侍卫拖你们去?”

    ……

    处理完几个太监,陆怀故意试探道“你可以自行选择去处。”

    阿一低头,“殿下,奴婢想留在东宫,可奴婢确实偷窃,亦该罚。”

    “是吗?”

    陆怀若有所思“你偷了什么?”

    阿一正要答话,结果陆怀随后的一番话,让她全身都绷紧了。

    “如果本宫没猜错,你是男儿身。在殿内也并非想偷东西,而是在寻找时机、换掉顾焱的迷药。”

    “阿一,本宫可有说错?”

    话音刚落,利器破开劲风,带着阵阵铁锈味错过陆怀的肩膀上方。

    几缕青丝堪堪坠落,清脆的声音悄然落地。

    陆怀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攥的发白,他看着刚受过刑法、浑身鲜血不止却如猎豹一样潜伏在暗处的阿一,心脏被人拿捏的紧张感渐渐升起,转而便被强行压下。

    他深吸口气,余光落在阿一扔出的半寸废铁之上,感慨对方武功高强的同时,咳嗽出声。

    “既然未下杀手,可否与本宫一聊?”

    阿一没有移开死盯着他的视线,沉声道“殿下为何不杀我?”

    “为何要杀?”

    陆怀掩住咳嗽不止的唇,半张面孔隐于黑夜,正逢明月初露头角,恰到好处的薄唇微张,阿一忽地低头,竟是不敢与之对视。

    “你是男是女、会不会武功,本宫不关心,但你换掉顾焱准备的迷药,此事与本宫息息相关,本宫必须问清楚。”

    陆怀见对方不说话,又道“若你信得过本宫,处理好伤口来殿内一述,若是信不过,本宫可以装作从未见过你。”

    说完,他控制着轮椅转身离去,消瘦背影渐行渐远,那一折就断的脖颈更是显眼,恍若一点都不担心对面气势汹汹的人突然袭击。

    阿一注视着陆怀远去,低下头一把擦掉嘴角的血,从怀中取出几颗药囫囵吞下,蹒跚着脚步,朝着与陆怀相反的方向,一跃而起,消失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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