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痴汉

    德阳的监考很随意,除非期中期末这种大型考试。

    学生自己去办公室领取考卷,自己所在的班级就是考场,发下去到时间就开考。

    往往一场考试快结束了,才有个老师过来收试卷。

    一个学生在考试中的表现也很能看出他的性格。

    有的小动作不断,有的过于紧张满头汗,还有的就跟某个二傻子一样,心态过于放松了。

    一场两个半小时的语文考试,江闲能听到教室后方无数次的桌椅移动声,喝水声,翻箱倒柜只为找支笔的声音,甚至还有踢踢踏踏出去上个厕所再回来坐下无聊颠脚的声音……

    江闲合理怀疑他有多动症。

    真不知道这个班的人怎么忍下他的。

    江闲填完选择题填空题,检查一遍试卷,不小心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人干脆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这样试卷写得完吗。

    江闲看看自己空白的作文页面,默了。

    考试当中在一众只有沙沙笔写字的安静氛围中,突出一个人制造的多余的噪音。

    江闲只有一只耳朵的听力都觉得太吵,可以想象其他人对这人的怨念。

    下考后直接放学,江闲状若无意说起“你们考试一直是这样吗?”

    这样是怎样?

    江闲说话怎么比星月还简洁,海婴好笑。

    歪着头思考了下,海婴道“你是说星野太吵了吗?”

    不待江闲答,他已经露出标准的空姐假笑道“野哥大概是有多动症吧。”

    “嗯嗯。”细高和大眼煞有其事点头。

    江闲“……”

    江闲再度合理怀疑。

    那是要关爱智-障的笑容。

    走在出校门口的星野打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过这个岛上嫌弃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想不到是谁。

    江闲落后他几步出校门,拐个头是和他相反方向的路回家。

    两人就没碰上面。

    江闲手里拿着手机和在疗养院的幺儿闲聊。

    他在幺儿这里是有话直说的,幺儿听他说起星野在考场上的表现居然没引起众怒,直笑

    “我有几年身体不好,每到冬天就咳嗽,止也不住,海婴他们也没有嫌弃过我呀。”

    “不知道你们外面的考试氛围是怎么样的,大概是太在意考试成绩,所以受不了一点打扰吧,我们还行,没考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闲反思了一下汇佳对考试排名的重视程度,还是觉得星野惹他烦。

    这么多年心如止水,轻易被这个人挑动了神经。

    难怪烦。

    “其实你跟星野说一声,他就不会制造出动静了,野哥很好说话的。他一旦小动作多了,就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很烦躁。”

    【烦,不想说话,离我远点jg】

    “大概就是这样的愤怒二哈表情包→_→”

    江闲忍不住扑哧笑了。

    不知道是被幺儿还是被表情包给逗笑的。

    旁边的海婴不知道他笑什么,反正也跟着笑就是了。

    原来这就是江闲真正笑起来的样子啊。

    大街上的星野又打了个喷嚏。

    又是谁在背后议论他。

    朋朋和云祥招呼他快点,转身钻进对街的店里买冰棍。

    星野背着单肩包溜溜哒哒,一点不急过去。

    朋朋和云祥都知道他的口味,会给他拿过来,他只要负责结账就好了。

    顺手再给朋友付了钱。

    倚在柜台前,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手机,不时转头在人头攒动的校门外寻找一个身影。

    等看到朋朋云祥蹭够了冰箱的冷气跑过来,就打开手机扫码支付。

    自从有了手机支付,星野身上就不带钱。

    感觉灵魂都解放了。

    他这人大大咧咧,很容易丢三落四。又没个金钱观,花钱大手大脚。

    很长一段时间,他兜里揣一把钱,粉票子中只混着几张毛票,因为他不耐烦用碎零钱,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就全不知道哪里去了。

    有时候十块钱买一只一块钱的笔,剩下九块钱他都能跟小卖部老板说,不用找了。

    后来林原发觉不对,小小年纪的人哪里来地方花钱如流水。

    知道他这个“不用找钱”的特性,也不训他,就罚他在太阳底下扎马步,手臂上挂着两只水桶那种。

    他以为自己是在所谓的西餐厅充大款吗。

    岛上的乡邻是店里的服务员吗。

    买个东西还要给小费!

    据孔戎揣摩出来的,林原这样惩罚星野的用意。

    林原是觉得这样能让星野体会到挣钱不易,勤俭节约的美好品质。

    林原介意的不是星野花钱大方,他们家里不差钱,林女士在外拼搏事业为的就是挣钱给家里人花。

    他自己作为手下掌管几条大型渔船的船长,收入也不菲。

    只是星野这种仿佛高高在上的施舍不可取,即便他没有这个意思,林原也必须在源头上杜绝他这个苗头。

    没办法,星野便想出了个法子防止丢钱。

    他要赊账。

    几个常去的地方人人都认识他,更别提满岛就没有不知道他这个林家小少爷的。

    他说清楚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结次账,以后不用带钱出门,落得轻松。

    呼朋唤友去到一个地方消费,扬声一句,记我帐上,朋友们都艳羡他。

    古时候长安街上的王孙公子哥都没他潇洒豪气。

    朋朋云祥这些兄弟朋友也会借他的名义买东西,不是买给自己,是帮他跑腿,顺便把自己的帐也记他头上了。

    星野不在意这些,朋友们都有数,不会过分。

    时日久了,说是半月或者一月结账,想起来的时候他就带一把钱去付清以往的账单,更多的全被他忘在了脑后。

    毕竟林小少爷感兴趣的东西太多了,他的脑子就不是放在这些琐事上的。

    再后来有“债主”不小心找到了梅子洲找他结账,正正好撞上林原,惨剧就发生了。

    这次林原没有手下留情,竹鞭都打断了几根。

    不是孔戎闻讯赶来救下他,他能在床上再躺两个月。

    真把自己当地主家的大少爷了吗,买东西不付钱!

    还赊账,能的他!

    林原教训完他,放出话去,岛上谁都不能再给他赊账,搞特殊待遇!

    又把他忘记的那些账单通通找出来结清了。

    星月和奶奶一起给他缝制了个小钱包,每天装进定额的现金让他带在身上。

    他在岛上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想买的大件昂贵东西都是岛外的,从此以后他想买,再从星月那支钱就行。

    星野从地主家的小少爷,惨变成地主家饱受欺凌的小媳妇,含泪捧着小钱包一毛钱一毛钱数出来买支笔。

    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

    终于,万能的手机支付方式传到了岛上。

    星野感觉自己从水深火热之中被解救了出来,终于脱离了金钱的苦海。

    不用带一分钱现金,每天出门一部手机,扫描,指纹支付,便利,快捷!

    感谢科技,感谢马爸爸!

    一旁林原听到生生折断了手上的筷子,差点没再揍他一顿。

    叫谁爸呢!

    -

    大暑天含一口冷气蒸腾的冰棍透心凉,爽。

    朋朋和云祥大口大口咬碎冰棍,嚼在嘴里不亦乐乎。

    星野嚼着最喜欢吃的盐水冰棍,想到不能买给江闲吃,突然食不下咽。

    江闲肯定会像昨天早上一样,眼神警惕地拒绝他。

    “野哥,你要是不想吃,我帮你吃了吧?”云祥眼巴巴吞咽着口水。

    “不讲究。”星野叹口气,一巴掌盖在他后脑勺,“已经够胖了,再吃,小心再长肥肉。”

    “没关系,能吃是福。”云祥拍着肚子说,“我这是夏日综合征,苦热,等冬天就会瘦下来。”

    瘦下来的云祥是个大帅哥。

    星野更想叹气了,“你家的夏日综合征跟别人反着来的,大夏天的能吃又能睡。”

    朋朋叼着冰棍袋含糊不清问“野哥你今天回哪?”

    真正的夏日综合征苦主翻白眼“还能有哪,跟你一个方向。”

    “野哥你还不回梅子洲,林叔刚回来欸!”

    “然后呢。”

    “当然是抓紧机会叙叙父子天伦之乐!”

    “屁,我家大小姐都不打扰你林叔和孔叔叙敦伦之乐。”

    朋朋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一手油“野哥我说不过你。”

    -

    三人走到个分叉路口分开,朋朋和星野顺路。

    岂止是顺路,完全就是一个目的地。

    两座漂亮的小洋房紧挨着墙,完全是通家之好。

    朋朋一进院门就喊“妈!你亲儿子回来了!”

    就有人答“我那干儿子呢!”

    朋朋回头冲星野龇牙咧嘴,星野扬起拳头挥挥。

    他进的隔壁门,就没朋朋这个亲妈迎接的待遇,这里只住了他一个人。

    家里其他人不住这。

    星月每天宁愿顶着大太阳在葫芦岛和梅子洲之间来返上学,也要回家陪着爷爷奶奶。

    星野也习惯了独居的快乐,何况他在岛上的狐朋狗友多,并不寂寞。

    放下书包洗把脸洗个澡,今天月考,他们通宿生不用去上晚自习。

    离着到隔壁兰家蹭晚饭的时间还早,星野想着还有些照片没洗出来,一头扎进暗房。

    蹲了俩小时出来,又钻进卧室,这里他有一整面的照片墙。

    把精心挑选出来的照片贴在照片墙,列在书架上方一堆精选的照片中。

    主角只有一个。

    按早年间,江闲出道到现在的比赛时间排列。

    有的是在他未关注到江闲之前,别人上传到网上的资源,被他到处挖掘搜罗了来,很多都已缺失。

    更多的,是他去年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江闲后,实时记录了江闲这一年里的影像资料,再收集成照片。

    他满意地一张张欣赏过去,目光无比痴迷倾慕。

    照片上的主角在海上驾驶帆板时眼里仿佛有光,是璀璨辰星折射的光芒。

    星野有时候没事干,就数着江闲眼里的小星星打发时间。

    明明在场下那么沉静的一个人,到了海上却那么耀眼。

    全心全意地注视海洋,眼底的专注令人动容。

    这是星野没有的东西。

    看着看着星野突然发现,从左到右的照片上,江闲眼里逐渐没有了光。

    剔透的黑瞳像是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不复光采。

    星野十分震惊于他发现的这个事实。

    他原本只是想分析一下江闲那场比赛失利的缘由,因为不想当面问江闲,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戳人伤口。

    可真发现了,却一点不高兴。

    世锦赛初期就露出了苗头,江闲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前几轮虽然仍然遥遥领先其他选手,却有了几分吃力,身姿不像在去年世界杯上时轻盈。

    那时候,江闲操纵帆板在海面航行,就像乘风破浪的精灵。

    夺目耀眼。

    他的心尖瞬时一颤。

    说不出的滋味。

    有一个隐-秘的念头在心底滋生,他不敢叫任何人知道。

    甚至自己也不敢再去想,只好拼命压下去。

    星野把剩下的照片看完,又打开电脑播放江闲的比赛视频。

    世锦赛到最后几轮,他能看出江闲已经处于失控边缘,只是被江闲巧妙的技巧掩盖了各种小失误。

    直至最后一轮的决赛,江闲一上场,就像苦苦支撑维持的体面,突然再也绷不住,一瞬间崩溃。

    星野放下鼠标,走到阳台。

    他躺在摇椅上,慢悠悠晃悠,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举在阳光下看。

    照片上的江闲站在海边,拉起了风帆准备下海,因为察觉到镜头而回头。

    眉头一蹙。

    面色清冷。

    慢慢这上面的面容和中午见到的那个人重叠……

    不禁喃喃出声“江闲,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野哥!”素丽的面容换成了一张死鱼眼大脸,朋朋在他眼前晃手,“野哥醒醒,自言自语什么呢!”

    “艹!”星野差点翻下椅子,“你怎么出现在我家!”

    “野哥你糊涂了,犯什么傻呢,依我们两家比邻而居的情况,我翻个阳台就到你这了。”

    “又把我阳台上的那盆花碰掉了吧。”

    “野哥你是因为月考压力太大冲昏了头脑吗!”朋朋简直想给他一个白眼。

    “你那盆鸢尾兰不是因为你上上个星期看见江闲比赛输了,一气之下把客厅砸了又发疯丟下去的吗!”

    朋朋一口气说完,绕过星野的竹藤躺椅,大喇喇走进去。

    跟进自己家门一样。

    “我妈在楼下叫你吃饭也不应,我一上来就在我们家阳台上看到你在这边盯着一张照片发呆。”

    “所以呢。”星野随手把照片塞进兜里,斜眼一瞟。

    朋朋没看到照片正面失望,假装吐槽“我就想,这也不像野哥你啊,你不是最随心所欲吗,有时候不想写字就交白卷,能有什么让你上心的东西。”

    这也就难怪裴老师盯上了星野。

    一个聪明的学生不认真,换谁谁恼火。

    上心?

    星野发愣的一刻,朋朋转身猛地趁其不备推开他房门,“所以我就跨过阳台来看看你在这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手里还抓着一根甘蔗嚼,瞧见满墙的照片,乐了“哟,野哥,你真是痴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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